“你就是个恶种……天生的恶种!”
她听到这么一声夹带着恐惧的厉喝。
她的丈夫——这个她爱了一辈子,为他和姐姐宁云裳斗了一辈子的男人秦朗,到头来,原来是这么看待她的。
这个男人往常连只鸡都不敢杀,没想到杀她的时候倒是如此干脆利落。
这时,远处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下一秒,她就察觉到脖子上的白绫被猛地收紧,呼吸一窒,脆弱的颈骨传来了不堪重负的折断声。
“咔嚓。”
白绫松了,她的身子像只破碎的风筝般落到地上。
黑色皂靴从她的身体上跨过,伴着男人讨好的声音:“云裳,云裳,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你看,我已经杀了她,帮你给我们的南儿报仇了……”
男人边说边回头望去,只见里间地上的人,早已断气殒命,一双眼睛怨恨地望着屋外两人站立的方向,死不瞑目……
“云裳……云裳……”
她没好气地朝旁边踢了一脚。
烦死了,怎么死了还能听到那贱男人阴魂不散的号丧声?
“云裳……你让我碰你一下好不好?”
不在意她的驱赶,那声音又黏了上来,紧接着,她便闻到了一股冲鼻的酒气。
她被熏得一阵头皮发麻,自黑暗中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便是方才那揪着白绫,咬牙切齿要取她性命的脸。
那脸上透着烂醉之态,看样子已不知晓此间天地为何物,半眯着一双细眼,年轻苍白的面孔,虽还没有显现出后来那被酒色掏空的模样,却已看得出内里的体虚孱弱。
奋力扒开那压迫在身上的醉鬼,她从胳膊下钻出,被摇晃着的光晕闪得伸手挡了下眼睛。
再睁开时,她望着眼前那熟悉的廉价彩珠串帘,愣了神。
十个铜子一大把的染色石头珠子,自己用花线串成串,挂在榻子外做遮挡装饰,用以缓解那因为分到的缎子不够做帘帐的囊中羞涩。
死了生母,连在亲生父亲跟前争宠混脸熟都没可能的庶女,就是这么个寒碜待遇。
她回来了。
这是她上辈子痛苦了十几年拼命想要逃离,却又在生命尽头无比怀念的地方。
京城延寿坊,宁府寒水轩,她的闺房。
上辈子,大俞隆显十三年,她被人下药迷倒,醒来便发现,自己同亲姐宁云裳的未婚夫秦朗并肩滚在她闺房的床榻上,衣衫凌乱,满被落红。
夫人震怒,要将她套了麻袋,捆石沉塘,以正家风。
秦朗见她可怜,便问她愿不愿意嫁与自己为妾。
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遇到了良人。
此后十几年,她躲在秦家后宅内,与姐姐云裳捻酸斗气,吊死、药死无数想要爬床的莺莺燕燕,亲手将姐姐怀胎十月的儿子送上西天,直到东窗事发,落败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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