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病初愈的钟明丰杵着一支黑亮的手杖站在门口,下眼皮有点浮肿,但精神尚可,目光落在人身上锐利如昔。
他的尖头皮鞋踏着囍帖街青石板,红灯笼的光影在他清瘦的脸上明灭。
他细细打量了纪年几秒,慢慢开口:“纪小姐,干得不错。”
“谢谢。”
纪年礼貌地应了一句,却瞅见地面有张花生糖纸,上面有“百年好合”
的字样,刚想弯下腰去捡起来,钟明丰的皮鞋尖却一下踩住糖纸。
“你想要什么?”
要什么。
在这样一个被询问的瞬间,纪年却走了神。
她突然好奇,当一个阅历、地位、财富都远高于自己的人问你要什么,他当下心境是怎样的呢?
是蔑视,是怜悯,还是……恐惧?
“钟董事长觉得,我想要什么?”
她反问道。
“我是一个生意人,”
钟明丰的重心倚在手杖上,朝前挪了半步,糖纸在他脚底窸窣作响:“生意人的世界很简单,无非就是权与利的交换。
你能带来越多利益,你便拥有越多权力;反之,亦然。
所以纪小姐,权和利,你想要什么?”
纪年有点不合时宜地笑出声,又立马刹住,抿了抿嘴:“钟董事长果真是精英思维。”
“纪小姐见笑,生意人比较直接,谈得来则谈,谈不来……”
钟明丰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也可以试试再谈。”
纪年抬眼看着仍热闹着的多宝食街,许多食客们早已将桌面的菜肴甜品一扫而空,却仍依依不舍地唠着嗑。
她直直地看着前方,连余光都没有偏半厘:“钟董事长,我家是开婚纱店的,我从小跟着我妈一起打理店铺。
虽然我家的店跟明丰集团的规模相比差天共地,但按理说,我也是个生意人。
做生意分毫必争,苍蝇腿也是肉,容不得他人夺食。
您问我想要什么,钱和权我都想要,手里没钱便日子困苦,手里无权便人微言轻。
可是……”
谈判吗?她一介小小市井妹,有什么可跟南城首富谈判的?
“可是人世间除了权和利,还有理与情。
以理服众,以情动人。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金字塔顶尖那些权利双收的精英可以傲慢地掌管他人命运,这正常吗?这不正常。
说到底,商人也是老百姓,生意做得再大也是靠着老百姓的衣食住行去营生。
若百姓无法安居乐业,日子动荡纷乱,成日遭受打压与不公,又哪来的闲钱给生意人创造更多的利与权?精英阶层只是沧海一粟,黎民百姓才是江河湖海。”
她盯着那被钟明丰鞋尖压在地面的金色糖纸一角,转过头来:“与其问我想要什么,不如您看看日出之前就开始忙碌揉面饼的师傅、看看费劲推着满载样板货的拖车上斜坡的小贩、看看骑着电驴穿街走巷亲自送礼服的店主、看看深夜加班完得以在夜市喘口气的社畜,看看凌晨三点背着熟睡的婴儿却还未收摊的老板娘……您不妨去问问,他们想要什么。”
旧街上的红木雕花门头与灯笼交相辉映,家家户户恢复摆放的香火位与绿植让拥挤的门面显得更为逼仄、你敬关二爷我拜灶君,你摆金元宝我挂铜钱穗子,你贴“天官赐福”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