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肩膀又一阵痛,蔓延着从肩膀向下疼到心里去,但景帝面上却半点也看不出什么,甚至连手都没有再抖一下。
只是他看着沈谦的眼睛,忍不住想起另一张温柔如春风的脸,她也有这么一双含着春水的眼睛,会安静的看着他。
沈谦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拉着他的衣角给他背诗经里的《静女》一篇,背完了一眨不眨的看着景帝,眼里是小小的期待,想要得到夸奖。
景帝有些楞楞的想。
是太傅教的吗,不,太傅绝对不会教沈谦这样的诗,那么就是沈谦自己学的了。
景帝一时不知该夸奖他,还是该说他
可沈谦只会背,并不解其意,睁大了眼睛看沈彻:“父皇,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啊?”
景帝张了张口却不知该怎么回答,手指敲着木椅的扶手,“大概是说一个人遇见了喜欢的姑娘,即使等待他也很高兴。”
沈谦还是不懂,睁大眼睛迷惑的看着景帝,“就像您和母亲那样吗?”
沈谦早就不记得早故文德皇后的模样,在他的记忆里母亲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和看不清面容的温柔怀抱,会在夜深的时候抱着他,哄他睡了等着父皇回来,睡前朦胧睡眼看到的就是一个模糊的温柔笑容。
有一瞬间的恍惚,景帝在那双眼睛里失了神。
半晌,他才从落针可闻的安静里听到自己的声音,“对,就像我和你母亲。”
苏正听到太子提起已故皇后,心里一惊,等到景帝淡然的声音落下,提起的那颗心才缓缓放下了。
最初的那两年,景帝听不得别人提起文德皇后,有不懂事的宫人无意提起了,都遭到了重罚。
沈谦还在景帝怀里待着,景帝垂着眼眸看他,从沈谦的脸上寻找那个人的痕迹,勾勒描绘着那个人的模样。
其实他很想听别人提起她。
最开始的时候听到她的名字愧疚和悔恨就接踵而来几乎要在深夜的梦里扼住他的喉头,那时候听不得别人提起她,见不得和她有关的一切。
可后来一点痕迹也没有了,所有人都默契的缄口,他却又怅然若失。
在他的一生中是否真的曾经拥有过那样明丽温暖的颜色?
直到现在,只有与她容颜相像的谦儿,和肩头时不时的疼痛才能证明她存在过了。
自焚于火中的那个人,用一种决绝而惨烈的方式与他诀别。
那夜他冲进熊熊燃烧的经楼里,被烧断的梁木砸到在地,又被人抬了出来。
他一直清醒着,却不能再动。
青冥山上的寺庙在半山,河水要跋涉一个时辰才能挑一个来回,远水解不了有东风和灯油助燃的冲天大火,他眼睁睁的看着火光不灭烧亮了天边,经楼坍塌,最后成了一堆焦土废墟,再从废墟上飞出几点零星的火星。
回忆至此景帝痛苦的闭上眼,把一切情绪都隐藏起来不曾泄露。
怀里的沈谦察觉到了一点,抬头看着景帝,此时景帝已然将一切情绪收拢好,把沈彻交给了身旁的宫人,吩咐苏正赐一套文房四宝给太子,于是出了东宫。
雨还在下,景帝不上龙辇,独自打着伞仅带了苏正一人,在雨中的宫道上走着,雨越发的大了,噼里啪啦打在竹伞上又顺着伞骨留下来,四周景物模糊,他像踏过了重重叠叠的时光来到了凤仪宫门口。
他在台阶前停下,微微抬了伞面,抬头看着牌匾上飞龙走凤的三个字,沉默良久。
门口的侍卫跪拜请安,景帝记不得自己有没有让他们起来,等他回过神,他已经在正殿里了。
一切都维持着那人走时的模样,连香炉里的龙涎香都袅袅的飘出青烟。
安静极了,脚步声都显得嘈杂,景帝望着珠帘垂下的偏厅,总觉得她就在那里面。
但他不敢过去,怕一动一出声,就把她惊动了。
他望着微微浮动的珠帘,慢慢的有些微红了眼眶。
他轻轻张了张口,良久,像是哽咽,又像是叹息,“楚楚,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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